——如若这一跤她跌下,而那人只是纵马而过,那末,他们之间,便是空余这漫天飞雪,并无其他,更无以后的那个名唤“紫陌”的失行女子;
那便是以武犯禁的乱党?不像……无论怎么说,都不像啊……他看上去,明明是这样的俊秀高华,如同贵公子一般!
在走之前,她鼓起勇气抬头,看了一眼那个大门上的牌匾,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个字:
“我爹犯了什么法?你们为什么抓他!”
“冤枉……我爹一生清白,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!”
她顺势站了起来,嗫嚅着,低着头,飞红了脸,正待说什么,却听见另一行马蹄声急促的奔过来,马上那人一叠声的急唤:“少楼主!少楼主!快回楼去,老爷不好了!——”
那只手猛然颤了一下,她的心也随着一抽,抬眼看时,那人已经扭头看着听雪楼的方向,只是眼睛却依然平静,呵斥着来人:“江浪,如何能当街说起楼主病情!”
她,又怎能指望他?又怎能指望任何人?
失行……她却笑,莫不是她早就注定的命运么?
“萧公子眼光也忒高了,莫非连洛阳城中的花魁紫黛姑娘也不入你的法眼么?”不愿意放过有钱的大主顾,老·鸨谄笑着,对雅座内的客人卖力的推荐,“来我们风情苑消遣的客人,不叫姑娘来陪坐怎么说得过去?何况是公子这样身份的大人物!”
老·鸨唯唯而退,一把将她扯了过来,暗自使了个眼色,低声道:“里头那些是江湖豪客,得罪不起,小心服侍吧……等会有什么不对了,立刻躲一边去,知道不?”
定了定神,紫黛终于恢复了常态,拿起了手中的红牙板,轻启檀口,就站在珠帘外,轻轻一字字的开始唱起曲子:
“二月杨花轻复微,
造化本是无情物,
任它南飞又北飞!”
她脸上的笑容不自禁的绽放,然而,身子却忽然一轻,仿佛被人一把拎起,向前急推!她惊叫起来,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,只觉得瞬间这个雅座内杀气逼人而来!
“天理会忒没人才,居然派你来杀我?”
是啊,他已经不记得她了……
把心一横,她索性依了现在紫黛的身份,对那个离席欲走的人娇娆微笑:“如何急着要走,不留下来过夜?莫非是紫儿陋质,挽留不住公子?”
听得这样的话,那个白衣公子反而怔了一下,停下脚步看着她,莫测的眼睛中闪过了叹息之色,淡淡问:“两年了,如何沦落至此?”
“章台柳,章台柳,
昔日青青今在否?
纵使长条似旧垂,
也应攀折他人手
……”
“那也是一时之计而已……难道听雪楼能护着我一辈子么?”在大雪中,洛阳的花魁蓦然回首,美丽的面容上有坚决无畏的光采,“紫黛心里有打算,不如说与楼主听:我在洛阳好歹也算交游甚广,能给听雪楼带来各种需要的消息——公子如不嫌弃,可否让紫黛加入听雪楼,以供驱遣?”
在这个醉生梦死的世上,尘烟散后,还剩下什么呢?
章台柳,章台柳,昔日青青今在否?
这个人……究竟有多深的心计、能想的多远?
不好,他会杀了她!
“为什么你竟允许他去刺杀武当掌门?”气急交加,她第一次忘了在那个人面前保持风度和敬意,对着听雪楼主人大喊,“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对手!你是想让他去送死么?”
冷漠而迷离,深的看不见底——那还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眼神么?
紫陌心中也是一震:舒靖容?血魔的女儿?
紫陌怔了一下,惊讶于这个同龄女子居然有着和楼主相仿的洞察力和冷漠态度,却再一次微笑了起来,摘下了一朵花,簪在发间,侧首微笑:“所以,花开堪折直需折啊……莫待无花空折枝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