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靖淡淡一笑，道：“你难道不想见小高么？”
一语未落，不等脸色大变的风砂答话，侧耳倾听，绯衣女子的目光忽然一变，不由分说，拉着风砂来到左边那扇门前，一把把她推了进去：“进去，别出声！”
阿靖看了他一眼，却不接口，只淡淡道：“你今天的气色倒还好些……药吃了么？”
“天龙寨不过是一方霸主而已，如何跟听雪楼比？这也是必然之事，”阿靖坐于他身侧榻上，同样淡淡地回答着，又问，“不知洞庭水帮那边有无消息？”
“什么？”阿靖这才一惊，抬头看他，“这么快？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你和我有多久没受过伤了？怕快有一年没有人能伤到我们了罢？”似乎在回忆着不相关的过去，萧忆情声音是冷漠的，然而凝视阿靖血痂犹存的双手，目光已在瞬间冷得可怕，“神水宫……神水宫！真是好大的胆子！”
只是……因为这个理由么？
阿靖怔了一下，不由问：“如何入手？”
抚摩着袖中的血薇剑，冷漠的眼睛里有光芒流转不定，许久，阿靖终于缓缓出言：“的确是一个好计划，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楼中人手损失——不过这么一来，不但神水宫无一幸免，沿江百姓也终不免……”
她面纱背后那的眼睛冷彻如水，带了些苦笑，看向天际：“善良、坚定、自立——虽然我自己作不到，然而对于具有这样品格的人，我却一直很羡慕……”她转头看了一眼听雪楼的主人，发觉那个年轻公子眼睛里的神色也有些淡淡的忧郁，于是继续笑：“很奇怪吧，楼主？”
阿靖冷笑起来：“哈……你以为他真的是因为一时之怒而灭神水宫？”
静默了半天，风砂有些无措，看着这两扇门，没话找话地问：“对了，方才我躲进去的地方是……”
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，但阿靖却没有在意，反而有些讥讽的笑了起来：“人中龙凤，是不是？我倒也听说过这种无聊的传言——其实，那些人知道什么？”
她不由自主“啊”了一声，倒退一步，立时想起了高欢的目光——
如此淡漠冷酷，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！
这、这里难道是……
奇怪的是，她看见那些就餐的杀手们每人身边都带了一只动物！
“啊？”风砂吓了一跳，喃喃道：“原来…原来是养来吃的么？真可惜……”
绯衣女子转过头，看着风砂惊讶的目光笑了笑——风砂似乎觉得她这一笑，也带着说不出的残酷与冷漠，竟似与高欢萧忆情并无区别！
那么……高欢也是这样训练出来的么？
隔着墙壁，风砂都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和压抑，正当她将目光从小孔转开之时，只听那坐在暗处之人忽然冷冷的出声：“一个月时间已过，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？”
话音一落，众位少年一齐单膝下跪，解开右手布包，捧至齐眉：“不辱使命，请坛主验看！”
风砂只是一看，便猛然颤抖了一下，倒退一步离开了那道墙壁——那些打开的布包内血迹淋漓，一个一个，居然都是面目如生的人头！
这时，他突然冷笑一声：“李珉，你为何空手而回？”
众人此时均已起身，准备告退，唯有一位黑衣杀手仍跪在当地，一动不动——也唯有他方才在进来时，右手是空着的！
秘道中，风砂忍不住转头，问：“你们、你们真的要杀了他么？没有完成任务……真的一定要死？”
“你、你们杀了我爹妈！你这个畜生！…我们那样对你，可你居然、居然……”青青蓦然发了疯似地大喊，挣扎着要扑过去，“是你回去后把情报给听雪楼的！是不是？不然、不然…为何他们轻易的就杀入了府里，杀了所有人！——你这个畜生！”
柳府，如今已经灭门了么？
他以为自己逆了命令，就能暂时保住青青一家，可没想到楼中的手段居然如此酷烈！
似乎知道了手下心里剧烈的斗争，阴影中那个人的声音在不急不缓的引导：“杀了她又如何？反正她已经认为你是杀人凶手，已经恨你入骨——那么，干脆就让她恨得彻底一点！”
风砂在一边瞥见他此刻的眼神，不知怎的心中一跳——她隐隐约约忆起，在赠予高幻那绺长发之时，也曾见到他眼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！
迟疑了片刻，李珉突然收剑，向坛主下跪，决然：“还请坛主惩处属下吧！”
李珉蓦地抬头，目光已没有平日装出的冷酷与淡漠，仿佛是火山喷发一般！
“坛主，你不会明白——这世上的确有一种东西，是可以让人百死而不悔的！”他蓦然抬头看着上级，再看着周围一群漠然的同僚们，声音已在颤抖，“你尽可以杀我，象踩死只蚂蚁一样，然后再找一个人替我……可是你永远也无法明白这为了什么！”
“给我住口！”仿佛是被属下的失控激怒，阴暗中那坛主突然厉叱，声音竟也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，“谁说我不明白？我甚至比你还要明白！”
他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，对那两名杀手道：“这个女子没用了，把她拖下去！”
两位杀手正要拖柳青青出去，一直半昏迷的柳青青突然咬住了其中一个的手，挣脱，嘶哑着嗓子，对着李珉厉声道：“畜生！你害死了我全家，我做鬼也不放过你！你这个刽子手！”
她挣扎着：“我要杀你，我要杀你！”
——让柳青青亲手杀了李珉，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惩罚了吧？
有些不平的，风砂愤愤问：“那个坛主当真铁石心肠！”
两人对话未毕，忽听室内“啊”地一声惨呼，随之而起的是“呀”的一片惊呼！
她一把拉住阿靖的袖子，颤声道：“她死了！”
“青青，你、你……这是做什么？”李珉不相信地问，几乎嘶声喊着，丢了剑，用力抱住她慢慢失去生气的身体，不可思议，“你在做什么！”
看到骤然出现的首领，室内所有正在发怔的杀手齐齐一惊，俯身下跪：“拜见靖姑娘！”
蓦然，只听李珉一声惊呼：“青青！”
风砂一下子怔住，连退了几步，才发出声音来：
“高欢！”
——这个从阴暗之中缓步而出的坛主，正是高欢！
他要离去——他居然就这样剑都不拿的、直接要走出吹花小筑！
光芒闪过高欢的眼睛，想也不想，作为坛主的他举起了手，手指一弹，闪着寒芒的暗器破空而出，直取意欲叛离的人的后心——从来没有人，能够轻易背离听雪楼！
特别是在靖姑娘面前，他又如何能这样放下属离开？
看着眼前忽然变得完全陌生的人，风砂嘴唇颤动着，许久终于挣扎着吐出了一句话——
“高欢，你简直不是人！”